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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轉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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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轉變

不大的房間裏氣氛緊張,幾個家丁哆嗦著不敢上前,姜善寧眼眶微紅,戰戰兢兢的解釋道:“殿,殿下,我見您穿得單薄,便給您蓋了一件大氅,我沒有惡意的。”

她此刻彎著腰在木床前,手腕被蕭逐攥著,身子一直往後躲,生怕會被蕭逐傷到,姿勢別提有多奇怪。

她說完後不久,蕭逐蒼白的五指松開她的手腕,眼皮顫了幾下,緩緩閉上了眼。

姜善寧連忙直起腰後退了一步,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,那裏被蕭逐大力攥過,紅腫了一圈。

她揉了幾下手腕,將目光落在蕭逐身上,他又恢覆了奄奄一息的模樣,應當是家丁的一番舉動驚到了蕭逐,他才睜開眼來,但是意識卻沒有完全清醒。

“殿下,地上冰涼,我讓人把您擡到床上。”姜善寧甩了甩手,揚聲道,大著膽子碰了碰他的胳膊,見蕭逐沒有反應,示意家丁上前。

這次幾個家丁才順利將蕭逐擡到床上,姜善寧眼神覆雜看了他一會兒,轉頭看向屋外時,大雪連天,郎中尚未趕來。

那幾個家丁站到門邊,其中一人搓了搓雙手,小聲說道:“這屋子裏也忒冷了,比外頭都凍人。”

聞言,姜善寧擡頭環視了一圈屋裏。

屋子裏面只有一張木床和木桌,角落裏放著兩個斷了腿的木凳,結滿了灰撲撲的蜘蛛網。

窗欞掉在地上,屋外的寒風卷進來,帶著滲人的涼意。風一吹,木質的房門跟著吱呀吱呀的響。

姜善寧脫掉大氅後頓時感覺到寒意,而蕭逐吹了一夜的冷風,怪不得著了風寒。

若不是她今日來此,恐怕蕭逐再燒上幾天也沒有人會發現。

趁著郎中還沒來,她讓幾個家丁將破落的房間和院子大概收拾了一番,從侯府裏帶出來的棉被也被整齊的擺放在屋裏一角。

因為蕭逐躺在床上,鋪不了被褥,姜善寧不敢再讓人碰他,於是將被褥放在蕭逐腳邊,想著等他醒來後,也許就會自己鋪上。

屋子裏幹凈了許多,但終究是差了許多用具,姜善寧略一思索,心道這些用具只能盡快添齊了,也不知道蕭逐這半個月是怎麽過來的。

……

菘藍很快就請了城裏的一位郎中來,姜善寧引著郎中來到床邊給蕭逐把脈,郎中沈吟了片刻,說道:“殿下著了風寒,吃上幾日藥便可好利,大抵是因為身上傷口處理的不及時,這才一直高燒。”

早在蕭逐來到鄞城前,城裏就有傳聞,說是永京有一皇子被陛下流放來了鄞城。

那日他被兩個衙役帶著來,又被姜雲錚奚落,引來了一群人的圍觀,是以百姓們人人都知道長街北門這裏住著被陛下厭棄的皇子。

郎中幽幽嘆了口氣,他其實並不想來醫治蕭逐,畢竟任誰也不想跟落魄的皇子沾上關系。要不是侯府的丫鬟好說歹說,他怎麽也不會走這一趟的。

“殿下身上的傷看起來有些時日了,傷口感染,高燒不退。”郎中卷起蕭逐的袖口,打量著他的舊傷新傷,確認了自己先前的說法。

他從醫箱中取出幾副外用的藥,說道:“風寒倒是好退,外傷敷了藥慢慢就好,不過內傷要好好休養一陣子了。”

姜善寧低眸看了眼,蕭逐胳膊上遍布淤青,還有幾道血淋淋的傷疤,凝固著黑色的血塊。

露在外面的傷疤都有這麽多,昨日她又見到蕭逐被幾個人欺負,他身上的傷口定是有許多。

見郎中要給蕭逐包紮身上的傷,姜善寧轉身出了房屋,帶人在外頭等候。

菘藍緊跟著她,回頭覷了一眼木床上的人,小聲問她:“姑娘,這七殿下傷得這般重,還能救活嗎?”

姜善寧垂下眼,沒有猶豫的說道:“一定可以的。”

前世他孤身一人都能從鄞城回到永京,更何況她有了前世的記憶,及時找郎中來醫治蕭逐。

姜善寧擡起頭望向院中,思緒紛亂。前世蕭逐那般絕境,到底是如何有了兵馬權勢,又是如何殺回永京的呢。

她仔細想了想,前世在奉天殿時,她曾經聽幾個大臣議論過蕭逐的母親。他的母親是先帝的妃子,不知怎的被陛下占了去,說成是宮裏下賤的婢女。

姜善寧蹙著眉頭,前世她一直在鄞城,就算回京後也是呆在東宮,很少了解深宮中的事情。

正想著,忽然聽到菘藍問:“姑娘,今日這事,回去怎麽跟夫人交代啊?”

“先不要告訴阿娘了,若是她問起來再說吧。”姜善寧沈吟了一會兒說道。

她知道這此事早晚瞞不過爹娘,但是現下蕭逐對她還是滿心防備,倒不如等她和蕭逐的關系再進一些時,告訴爹娘他們。

一刻鐘後,郎中收拾了醫箱出來。姜善寧讓菘藍把診費給了郎中,因為這裏沒有地方可以熬藥,醫館又正巧離長街北門不遠,姜善寧便讓菘藍去醫館熬藥,再帶過來。

一來一回費了不少時間,菘藍才提著熬好的湯藥回來,姜善寧碰了碰碗身,是溫的。

她坐在床邊,拿著湯匙準備給蕭逐餵藥,然而蕭逐緊抿雙唇,不論姜善寧怎麽餵,他都不曾將唇縫張開半分。

湯藥反倒沿著他的下頜淌進脖頸中,如此幾回後,姜善寧只能放棄給他餵藥的想法。

她將藥碗擱在一旁,取出手帕小心翼翼的給他擦拭流淌的藥汁。

蕭逐因為沒有喝藥,雙頰上浮現出不正常的紅意,唇色卻慘白,臉側布著幾條疤痕,頸間裹纏著包紮傷口的白布。

姜善寧看了他半晌,心底掠過一絲莫名心疼的情緒。

他這個樣子,哪裏看得出前世殺伐果決的模樣。

姜善寧嘆了一口氣,起身到旁邊的府邸裏面找到了銅盆,打了一盆涼水,用隨身的帕子沾濕,擦拭蕭逐的臉頰。

湯藥餵不進去,又不能任由蕭逐燒下去,只能這樣給他降溫了。

姜善寧擰幹帕子上的水,傾身將帕子蓋在蕭逐的額頭上,特意避開他的傷口。

“殿下,您燒得厲害,我並無惡意,只是想讓您盡快降溫。”不知道蕭逐能否聽見她說的話,姜善寧心中忐忑,一面給他擦拭額間的細汗,一面說道。

“姑娘,冬日裏水冷,還是讓我來吧。”菘藍站在一旁看得心疼,姑娘是侯府千金,哪裏做過這種事。

“不必。”姜善寧搖了搖頭,冷水從十指間瀝過,指腹凍得發白。她雙手合十湊到唇邊呼了口氣,說道:“你去看看附近可有賣炭火的,買些來放到屋裏。”

既然決定要拉攏蕭逐,自然得讓他看到自己的誠意。蕭逐在深宮裏定然見過不少人情冷暖,想要融化他堅硬的外殼,還得一點點從他身邊的小事入手。

帕子被蕭逐的體溫沾染上熱意,姜善寧取下來放進銅盆裏,如法炮制地又將沾了冷水的帕子擱在蕭逐的額頭。

菘藍去就近的店鋪中買炭火,她帶來的幾個家丁正在修補軒窗,一時沒人註意到他們這邊。

姜善寧指骨泛白,兩只手漸漸沒了知覺,她不停地來回搓手,企圖緩解身體上的冷意。

她將目光投到蕭逐臉上,緩緩定住。

前世匆匆一面,她沒來得及仔細看他,只記得他眼眸淩厲。現下見蕭逐緊閉著雙眼,姜善寧光明正大的打量他。

他的皮膚白得不正常,臉頰上又燒起兩團紅暈,看起來病懨懨的。即便是在昏睡,他的眉心也淺淺皺起。

姜善寧眨了眨眼,鬼使神差的,她伸手輕輕撫平蕭逐眉間的溝壑。

屋內沒有燭火,光線昏暗,在蕭逐的臉廓上落下一層陰影。他睡著的模樣,倒是比昨日見到他時,少了些許淩厲的鋒芒。

所以他到底是經歷了什麽,才變成前世逼宮時的那樣。

姜善寧撐著下巴,目光一寸寸掠過他的眉眼,心裏胡思亂想著,直到蕭逐長睫輕顫了顫,她才猛地回過神,擡手將他額頭上的帕子取下來。

好在蕭逐並沒有醒來,姜善寧松了口氣,她用手背碰了碰蕭逐的臉頰,觸感溫涼,於是她擰幹帕子,轉了視線,開始擦拭他的手掌。

不知是不是姜善寧的錯覺,她總覺得在她碰到蕭逐的手時,他的身子似乎僵硬了一瞬。

她轉頭盯著蕭逐的臉看了許久,並未發現他有醒來的跡象。

姜善寧攤開他的手掌,一眼便看到掌心布著幾個粗繭,指腹上全是細小的血口。

他的手指關節處摸起來有些凸起,不知是受過怎樣的傷。

她的心裏忽然很不是滋味,蕭逐分明是永京中的七皇子,過得甚至不如宮裏的下人。想必從小到大,受了不少苦,做了許多粗活。

其實蕭逐從來都沒有做錯什麽,卻因為出生時不詳的天象而不被陛下喜愛,囚在深宮中,母親早死,一個人跌跌撞撞的活到這麽大,又被陛下流放來了鄞城。

姜善寧抿了抿唇,手指輕輕碰了碰他掌心的繭子,拿起帕子小心地擦拭他的手心。

這附近的店鋪不多,菘藍跑了好幾家才買到了一些普通的炭火,在屋子裏燒起來後,姜善寧頓時感覺暖和了許多。

府裏的家丁手腳麻利,很快將軒窗釘好,院子裏的雜草青苔也被清理幹凈。

姜善寧看了眼天色,已經將要昏暗,她必須得回府了。

好在蕭逐已經退燒,也許是因為傷得太重,他還尚未醒來。姜善寧不放心,留了兩個家丁守在這裏。

臨走的時候,她又轉身到蕭逐身前,不管他能否聽見,姜善寧一字一頓道:“殿下,今日天色晚了,我明日再來看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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